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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G】《去他媽的自尊》05

Written by ImogenGotDru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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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幫你說話

 

    就像福勒之前警告過的，他們至少還需要好幾週才能拿到格魯夫斯先生住處的搜查令。這些日子以來，同時有太多案件發生、太多事情要處理，本就沒有任何東西能被快速的授權通過。

    蓋文一直都沒喜歡過跑程序——大把時間都必須被浪費在無意義的流程和等待上面。等待從來就不是他的強項，他太沒耐心了。太莽撞、太一頭熱，陳總是這樣說他。他以前總把這當作讚美，但隨著年紀增長來到三十六歲，這種特質已然成為缺點。

    更糟的是，他現在無時不刻都必須跟個該死的仿生人一起工作，真的是芒刺在背。他早該料到的，光看安德森最一開始跟康納搭檔時被煩的那個樣子就該知道了。仿生人的觀念就是效率至上，不存在浪費時間的自我獎勵、談天說笑或任何偷懶的藉口。

    RK900當然也是同樣，它簡直就是為蓋文專屬訂製的個人夢魘。

    他的搭檔——雖然蓋文還是不想承認自己開始習慣使用這個詞彙了——行事風格是表裡如一的硬派。在那樁搶劫案結束以後，他們又著手偵辦了幾件小案子，它就和康納同樣能力超群，但同時也煩蓋文煩得沒個盡頭。雖然也不是說他們還能有別的互動方式就是了。

    然而，他沒預料到的是，他被它回嗆的次數天殺的有夠多。拿康納當例子好了，他回嘴的次數就和蓋文嗆對方的差不多打平，內容也沒那麼難應付；但RK900真的是嘴賤到了新境界，蓋文幾乎每次都被他嗆到無法招架。他汙辱它，威脅它，都沒用的時候就忽略它。但無論如何，那仿生人都有辦法找到方法來回嘴，說出來的不管是無聊乾癟的垃圾話或是迅雷不及掩耳的回擊，蓋文面對它，都只能像隻深陷泥沼的喪家之犬，毫無還手之力。

    所以當漢克星期二下午故作無心的問起：「這整件搭檔的事情還行吧？」的時候，蓋文已經連在警局縱火、然後沐浴在他媽的火焰之中結束一生的心情都有了。

    他怒瞪向著茶水間前進的RK900一眼，把對方合身的夾克、那雙長腿、他媽的步伐都收盡眼底，直到仿生人消失進轉角後。「別裝了，安德森。你他媽很清楚。」

    漢克笑了出來，蓋文則努力抵抗把杯中微溫的咖啡倒在某人鞋子上的慾望。「對嘛，我就知道。康納跟我說你被治得服服貼貼的。可惜你的座位在辦公室對角，」他說，「我願意付錢看你被整，搞不好能再看到你被反手折在桌上的樣子。我那時可樂歪了。」

    「幹，閉嘴啦。」

    蓋文開始後悔把午休時間花在安德森的桌邊了。話雖如此，在康納正式加入警局之後，他們三人也發展出了某種比較和諧的工作關係。康納的存在無疑使漢克的性格變得較為圓滑；更好相處，更正面積極。更好搭話，蓋文向自己補充道。雖然他們從來就不算合得來，但蓋文曾幾何時也是景仰過漢克的，就在那之前……嗯，之前。他開始酗酒跟頹廢之前。現在他們也算是可以彼此理解，彼此容忍了。

    蓋文永遠都不會說他們是朋友，但他們之間的關係也不再似從前那麼疏遠。

    「你每天到底是怎麼忍下來的？」蓋文不自覺地問道，一面瞥向拘留室。康納站在那附近和另一個警官侃侃而談。「我他媽都快被搞瘋了。」

    「相信我，習慣就好。而且就我看來，你的新搭檔也沒那麼糟啊。克里斯認為他還不錯，康納感覺也挺喜歡他的。」

    「這不代表什麼，」蓋文鬱悶地咕噥道。「康納喜歡所有人。看在老天的份上，他連你都喜歡，」他忍不住揶揄：「而你他媽就是個廢渣。」

    「喔，是嗎？看看是誰光長了張臭嘴沒長腦。」安德森對蓋文的大腿來了計肘擊，然後便轉過椅子去重新審閱他午餐前在處理的資料了。「你得接受現實，李德。世道就是如此；現在已經是仿生人和人類互助合作的時代啦。」

    「幹，世道如何乾我屁事喔。」蓋文滑下桌面重新站好，順道伸了個懶腰，下背的骨頭劈啪作響。「只要等這件案子結束，我就不必再和那個塑料混蛋一起工作。不管福勒到時候會說什麼，他都可以去死一死了。結案以後我絕對、再也不會和那傢伙共處一室。」

    「你就別怪我去跟他打小報告囉。」安德森從他身後叫道，兀自笑了幾聲，而蓋文則走向茶水間，想要把自己的馬克杯重新裝滿。

    差一步就要轉進茶水間時，他聽見桌邊談話的同事提起自己的名字。

    蓋文不由得僵在原地。

    「跟蓋文搭檔，是吧？老天。」這絕對是克里斯的聲音。「大家都知道他對仿生人沒好感。我不覺得真的有人搞清楚過他為什麼會對仿生人有那麼多意見，都有可能，誰知道呢。」

    「李德警探不論有什麼理由都是他的隱私。」是RK900。蓋文之前就看過它跟克里斯說過幾次話。DPD裡的所有人都喜歡克里斯，從沒有人對他有所怨言，這樣看來，仿生人也不例外。「我並不想深究。」

    「是啊，這樣八成比較好。蓋文在這兒從來就不是最友善的那個，我覺得就連陳大部分的時間也覺得他很惱人。不過也不是說我就和他一起搭檔好好處理過哪件案子，但我聽說他……」克里斯猶豫著想找到適合的形容詞。「我不知道，很難相處？充滿敵意？我猜你和他這個禮拜以來一起工作的時長大概比我跟李德過去七年相處的時間加起來都要久，所以我不是很確定。而且我不喜歡這樣在別人背後說壞話，但從我觀察到的看來，還真的沒人喜歡和他一起辦案。」

    聽著這樣的對話，蓋文腹部的深處，有什麼東西因此而糾結成團，彷彿正在熊熊燃燒。他當然知道局裡同僚對自己的看法，也從來沒花多大心思想去嘗試改變。他很自傲，很不友善，還有，對，他很難相處，他早他媽明白自己很難相處。但從克里斯嘴裡聽見這句話，卻像是致命一擊。

    「李德警探有時的確會……」蓋文感覺自己的肩膀緊繃起來，準備好要聆聽RK900的回應。「莫名展現出相當的敵意，沒錯。我能理解為何一個人類可能不會喜歡和他共事。」

    片刻沉默降臨，而蓋文正準備闖進去泡咖啡，好好欣賞克里斯臉上充滿罪惡感的表情時，那仿生人卻開口繼續說了下去。

    「但我認為他同時也是一名很好的警探，尤其是他身處現場的辦案技巧與毅力最為令人驚艷。他攻擊性強，脾氣也差，這是毫無疑問的。雖說他的態度使他無法成為一個好的搭檔，我依然對於可以和一位如此能幹的警探組隊而感到慶幸。所以我相信，我必須幫他說話，」它說著，語調裡含有輕微的急切。「至少在這個方面我會如此。」

    「靠，」克里斯笑了，「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有人幫那個蓋文．他媽的．李德說話。你肯定真是個超級先進的機型，是吧。」

    剩下的對話飄散於空氣之中，再也無人知曉。蓋文手捧空蕩蕩的馬克杯、拖著有些腿軟的自己回到位置上，忽然覺得他的世界被顛覆了。他試著要把注意力放在電腦螢幕上，但那些字母一個都進不到他的腦袋裡。有股難以忍受、侷促不安的感覺在他的喉頭深處竄動著。

    當陳上前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工作進度還是維持在完全的一張白紙。「嘿，李德，我回家囉，離開前特地來關心一下。」

    「嗯。」蓋文應了聲當作回覆。

    「你的搭檔去哪裡啦？」他望見陳掃視警局，對著他臉上不怎麼美麗的表情展開一個微笑。「怎麼，你終於把那塊塑料狗屎氣走啦？也該是時候了，我還是覺得福勒根本是癲癇發作了才會下這個決定，竟然認為把你們倆放在一起會是個好主意——」

    「別那樣叫它。」

    陳眨了眨眼。「什麼？叫誰什麼？」

    「那個仿生人，別那樣叫它。」

    他們有那麼一會兒誰都沒說話，然後陳嗤笑一聲，傾身靠上他的桌面。「怎麼啦，我們有比塑料狗屎更讚的綽號可叫了？」她嘲笑道：「塑料混帳？塑料白癡？塑料——」

    「陳，幹他媽的閉上妳的鳥嘴。」蓋文咬牙切齒地罵道，忽然感受到某種陌生的憤怒和羞恥。他甩過頭把視線放回螢幕上，壓抑自己朝著對方抓狂的衝動。「下班回家去吧。」

    她抓起自己的包頭也不回的走了，悄聲咒罵他是個混蛋。蓋文縮在自己的電腦前，假裝是在閱讀螢幕上的檔案，但腦子裡只是一遍又一遍如同壞掉的留聲機播放著那段對話。我認為他同時也是一名很好的警探……現場的辦案技巧與毅力……我依然對於可以和一位如此能幹的警探組隊而感到慶幸……所以我相信，我必須幫他說話，至少在這個方面我會如此。

    俐落的腳步聲驟然接近。「李德警探。」

    蓋文向上投去一眼，不自覺的咬緊下顎。「你他媽是想幹嘛？」

    RK900遞出一杯剛泡好的咖啡；濃郁、熱氣翻騰，就像蓋文喜歡的那樣。當然就像他喜歡的那樣；仿生人做事從不會只做表面功夫。「你沒吃午餐，」它主動解釋：「而咖啡因似乎總能將你的脾氣舒緩至他人可以容忍的範圍之內。所以看在全體職員的份上，我才擅自為你泡了杯咖啡。」

    蓋文接過杯子，放在他的滑鼠附近。「別認為我會感謝你，滾開。」

    那仿生人，一如往常完全不受他的態度影響，只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開始作業。蓋文花費二十分鐘小口小口地喝完了那杯咖啡，終於能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案件報告上。

    當杯子空了，蓋文抬眼望向對桌。躊躇。然後下定決心。

    「謝了。」

    RK900隨即與他視線交會。它的瞳孔縮小了，眼中充滿好奇，反射出冰霜的顏色——不是灰色，蓋文突然意識到。藍色。那雙眼睛是藍色的。

    「不客氣，警探。」它答道，那輕快、卻平靜的語調，在這一刻忽然不像以前那麼讓蓋文惱火了。

    他們重新專注於手邊的工作。

 

 

 

譯者的話：

    有了合輯方便多了！終於不必再做超連結啦！但目錄的連結我還是會保留喔。

    照慣例先感謝各位的紅心小手！蓋文跟RK900的關係終於和緩下來了呢，太好了。真是超可愛的一個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