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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G】《去他媽的自尊》14 正篇完

Written by ImogenGotDru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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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血肉之軀，機械之心

 

    一聲單調的提示音由手機響起。蓋文的頭還埋在枕頭中，忍不住喃喃咒罵，就這麼突然而不願地被喚醒了。他能睡過大部分的噪音；早晨車流、鄰居出門工作時的那一下甩門、還有窗外飛過的，載著有錢得流油的勢利鬼去轉播塔的直升機。只有兩樣東西可以把他一下叫回現實：米亞，跟手機的鈴聲。比起叫聲，米亞攪和進來的媒介更多時候是爪子。

    頭昏腦脹的蓋文掙扎著要撈起被丟棄在床邊的牛仔褲。他胡亂抓起褲子，從前面的口袋拿出又叫了一聲的手機，視線模糊地朝手機瞄了瞄。早上快九點了。老天。難怪天色已經他媽的這麼亮了，雖然外面實際上陰濛濛的就是；他昨晚連窗簾都沒好好拉上，這他媽是在搞什麼。

    他點開那封討人厭的訊息。

 

 

--------------2039/07/24 星期五(PM) --------------

 

 

Tina

(08:52)

所以事情怎麼樣了？你吃鱉了？

(08:52)

還是說你被吃了 ;)

 

    蓋文又咒罵一聲，抹了抹臉，想要減輕眼皮打架的勢頭。幹他媽的，陳，她是想幹嘛——

    喔。喔幹。

    他的視線下意識跳向自己的牛仔褲，順著那堆一路灑在地上的衣服看過去。裡面還混著R被毀掉的、皺巴巴的黑襯衫，蓋文才忽然想起一切。操他媽的幹。那張沙發，R的唇舌，他的手指，他按著蓋文腰側的雙掌，還有那道聲音是如何叫著他的名字，幹你他媽的我操。

    一聲暈陶陶的、不敢置信的笑聲在蓋文能阻止自己之前就從他的嘴裡冒了出來，他應聲倒回床上。他又抹了把臉，掩面笑得跟個白痴似的。

    現在他清醒了，認知到這感覺是什麼了；全身疲憊，手臂跟腿都酸痛不已，腰側布滿青青紫紫的痕跡。幹，他想念這種感覺。自他上次滾床已經有好多個月了，但上床這檔事從來就沒有讓他這麼……這麼心滿意足過，這麼好過，至少他不記得有過任何一次經驗可以跟昨晚匹敵。

    他還記得R在他身後的重量；濕熱的唇和微笑就壓在他的後頸上，操他媽的老天操他媽的老天操他媽的老天，蓋文抖了抖，轉過頭去看見——

    看見一張空蕩蕩的床。

    他狠狠地愣住了。身旁的床單又皺又亂，昭示著的確曾有人躺在這兒的事實。但現在誰都不在。靠，不過R的襯衫還在，所以他肯定……可臥室的門也沒關好，客廳呈現灰暗的樣貌，讓蓋文確定他的搭檔已經離開了。幹。

    幹、幹、幹。

    蓋文的視線在房門跟床之間來回跳了好幾秒，好像這樣他就會被證明是錯的一樣。

    「喵——」米亞坐在櫃子頂上，就棲身於蓋文從不澆水的多肉植物小盆栽，跟他和緹娜警校畢業典禮的合照之間。她的尾巴在危險邊緣漫不在乎地晃蕩，審視著蓋文無聲的心理危機，她緩緩眨了眨眼，姿態懶散，好像這世界發生什麼都與她無關。「喵。」

    蓋文的下顎抽動，然後重新倒回床上，翻到一邊。「閉上妳的臭嘴，米亞。」他咬緊牙關，磨著牙，忽然開始與毫不必要、卻讓他無法處理的，想像個他媽的小孩子大哭的慾望對抗。

    他有好一段時間沒被這樣扔下了，雖然以前他也從沒在乎過。那時候也就是蓋文隨意找個看得上眼的男人來次一夜情罷了；某個穿著時尚得體、白上衣、金髮，就在蓋文和緹娜在城裡找到的某家還不錯的酒吧勾搭上的。蓋文甚至沒問過那男人的名字，隔天早上看見床是空的，他當時真的鬆了好大一口氣，聳聳肩就鑽回被窩裡，輕鬆如意的睡了回籠覺。

    這個。這感覺他媽的不一樣。這他媽很痛。

    蓋文意識到他真的整個人都縮了起來。他真是個蠢蛋，他一定是搞砸了什麼，他總是會在終於找到在乎的對象時把事情搞砸。

    米亞跳上地板，踩上床，用頭蹭了蹭蓋文的鼻子。她大概是餓了吧；蓋文得該死的起床餵她，但他就是……需要一分鐘。老天，他就不該投入這麼多的。他不該傳那條訊息給R，他一開始就不該要求他留下，他為什麼現在不留下呢，很痛，這他媽很痛，他就是個天真的、愚蠢的、該死的白痴——

    「你醒了。」

    蓋文又愣住了。聽見門吱呀打開、聽見R的腳步聲、聽見米亞，那個小混蛋竟然開始朝R打呼嚕，他依舊固執地背著房門的方向不動。蓋文嗅到咖啡的香味。

    「我理解到這是人們在這種情況下會做的舉動，用來緩和氣氛。雖然我只有一次實際執行的經驗而已。」床隨著R落座而輕微的凹陷下去，蓋文忽然因為跟之前完全不同的理由而想要哭。「我盡量保持安靜了。如果吵醒你了，我很抱歉。」

    他剛剛操他媽的是在廚房。

    「你沒吵醒我。」蓋文回答的速度太快、聽上去太不安。幹，他現在就必須振作起來。他輕輕翻過身去，望見R坐姿筆挺，盤著腿，一絲不掛——看看那該死的身體，去他媽的模控生命——他的頭髮仍然亂成一團，瀏海比平常多了兩撮。那些修長的手指正拿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蓋文的心臟他媽的都要從嘴裡跳出來了。「別太擔心。」

    R微微笑，蓋文挪動身子坐起來，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馬克杯，半個人還是裹在被單裡。「對了，你血液裡的咖啡因含量低得驚人，」仿生人警告道：「廚房裡剩下的材料已經不夠泡第二杯。你得暫時戒一陣子的咖啡了，我為全球人民感到恐慌。」

    蓋文勉強擠出一聲笑，喝了口熱飲。他毫無懸念地燙到舌頭，卻在下一秒就把嘴裡的痛感拋諸腦後：因為他意識到R現在身上穿的是他的運動長褲。他應該是臨時從衣櫃裡抓的，顯得有些寬鬆。蓋文的腰圍肯定是比對方大多了；那條褲子岌岌可危地掛在R的腰間，線條鋒利的髖骨跟美麗的線條隨著對方的坐姿而從底下探出頭來。不知怎麼著，他看上去還是跟平時一樣那麼的富有秩序感。

    媽的，他到底怎麼辦到的啊？

    蓋文一直都很厭惡激情後的早晨；尷尬的招呼、衣物整理、乾巴巴的道別，還有在街上招攬計程車的那種羞恥；承受司機批判的眼神，然後回敬對方一個說著「我宿醉太嚴重了他媽的不想鳥你，有種就直接嗆我啊，混帳」的怒視。如果自己不是那個在自家醒來、旁邊還有個昨晚撿來的討人厭的床伴的衰人，蓋文通常在日出之前就會自個兒滾蛋了。

    但R不是隨便約來的、討人厭的床伴，蓋文在這一刻就是這個操蛋的世界上最他媽該死的幸運兒，他到底應該怎麼辦才好？老天，首先蓋文因為以為他離開了直接就變得一團糟，他現在反而希望對方真的離開了事情還比較簡單。他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沒有這種經驗。幹，他該怎麼辦？

    他太晚才發覺R正細細打量著他。

    「我進來時，你的心跳……並不規律，」仿生人說道，蓋文又喝了口咖啡，想假裝自己並沒有在腦內抓狂。「現在依然不太對勁。你看上去不是很好。不是我做錯了什麼吧，我希望？」

    幹，他聽上去充滿猶疑。蓋文的舌尖已經有一個爛透了的嘲諷等著把這件事忽悠過去。但他發現他就是……說不出口。

    在昨晚以後，不該如此。不該對R撒謊。

    「我，呃……我以為你走了，」他承認了，終於決心要說一次實話。即使他想用自我嘲解的語調來舒緩這些句子，但他的聲音仍因為昨晚顯得顫抖而沙啞，就連自己都聽得出來自己語氣中的失落。「我醒來的時候你不在，然後我就是，呃……所以我以為，你知道，你已經離開了。」

    R挑起一邊的眉：「沒穿衣服就走？那可不是太有趣了嗎，」他想了想，嘴角噙著溫和的笑意，眼神和煦得惱人。蓋文以前怎麼會覺得那雙眼冷漠呢？「而且也有失專業素養，畢竟在公共場所裸身行走可是違法的。」

    這一次，蓋文的笑聲被喉嚨裡的團塊給卡住了；是那種只要R還在這兒就不可能會消失的哽咽。

    「為什麼呢？」仿生人開口問道，不再是揶揄的語調。他耐心地、真誠地看著蓋文；沒有分析、沒有計算，就只是單純的好奇心。搞得好像這整件事再簡單不過似的。

    蓋文的面部表情扭曲了。他知道R問的是什麼。但蓋文選擇迴避，就像他一直以來的態度。防衛、否定。他就只知道這麼做。「什麼東西為什麼，蠢蛋？」

    「我為什麼會……離開？」這些字句從R的嘴裡說出來，過於陌生。蓋文止不住地咒罵一聲。

    這他媽很明顯，不是嗎？

    「老天，我不知道，」他喃喃道，既藏不了也控制不住語調中的尖銳。「因為這樣很『有失專業素養』，而你蠻在意這些狗屁的？我們是搭檔，是同事，DPD的人會說閒話。」他說著，心裡似乎永遠想得都是他為何不該做某件事，而非為何他應該去做。「因為一夜情通常就是這麼回事？不帶他媽的感情？因為……」

    隨著話語進行，他感覺自己深深皺起眉頭，但既然已經開口，他停不下來。他的自控能力從來就沒好過。「因為你值得更好的？因為我是個人類，我們就是坨屎，亂七八糟、根本不值得你操他媽的——」

    「蓋文。」

    他安靜下來，拒絕跟R進行眼神接觸；咬緊下顎，蓋文的視線固執地垂向手上的咖啡。但他可以從深色的液面看見R的LED反光，由柔和的藍色跳轉到緊繃的黃。為什麼？是困惑？冒犯？還是他終於意識到，自己事實上還有比他媽的蓋文．李德更好的選擇？這種事情根本不需要花時間才能領悟吧。

    外面開始下起大雨；水滴暴躁而蠻橫地敲打著窗。越過厚厚的水幕，大片烏雲遮擋了每一絲早晨的曙光，一台該死的直升機在遙遠的天空中嗡嗡飛過，運轉的聲音和大雨競爭。

    「我從沒想過，我有一天會認真的這麼說，」在半分鐘沉悶、尷尬、痛苦的沉默以後，R開口了。「但作為一個如此優秀的警探，你真的是個白癡。」

    蓋文愚蠢地朝著自己的杯子眨眨眼，往R那邊瞄了一眼。米亞不知何時爬到他的腿上，他的一隻手此時正輕輕地順過她的毛。

    「我相信，在我們初見的那個早晨我就已經說過，」他繼續說了下去。「去年以後，我就是個擁有完整人權及自我意識的個體。你以為若我不想的話，我還會出現在這裡嗎？」

    蓋文緊閉雙眼，這才意識到自己聽起來有多幼稚。「不，不是，我知道，我沒有意思要說你——」

    「而我的感情呢，恐怕早已萌芽。所以一夜情是不可能的。至少我的方面是這樣。」

    「不，我不是說我想要——我只是——」

    「而警局的部分，你現在應該已經很清楚，無論在工作關係上或私生活中，我對他人的意見都並不在意。而Eight恰巧就是那個鼓勵我昨晚接受邀請的人，所以至少，從他或安德森副隊長那邊，我們都不會聽到反對意見。」

    蓋文愣住了，甚至說不出一句幹他媽完整的句子。「康納他真的——這是怎樣，你跟他會講這些東西，還包括來我家——」

    「而至於你是個人類的這回事。」R小心翼翼地捧起他的手，與之相扣。蓋文看著瑩藍的線如潮水般向後退去，暴露出仿生人白瓷一般的真身。皮膚層一路褪去，經過手腕、前臂，剝去人類外表的假面，顯現底下的真實。「儘管你的話語裡永遠充滿髒字，有著偶爾讓人受不了的脾氣，和每次一抓到機會就自貶的習慣……」R捏了捏他的手，而蓋文是如此、操他媽的深陷於愛戀之中。「我絕不會去改變你。因為我知道，你也不會試圖改變我。」

    這他媽是個告白。蓋文的胸口沉沉的，眼睛酸澀。R會發現的，他當然會發現，這該死的超讓人窘迫，而蓋文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於是他朝側邊倚去，把臉埋進R的肩膀。咖啡在手中漸漸涼了。這真的蠢到不行，他的心臟慌慌張張地跳得跟個什麼一樣，沉浸在昨夜與現在的感覺之中。而且是個好的感覺。

    大概是安心感吧，他想著。期待，絕對還有期待。這是他人生新的一頁，與以往不同的開始。彷彿全世界都在變化。

    蓋文從沒喜歡過轉變。他也從沒喜歡過雨，外頭的雨下得越來越厲害了。但現在，這兩樣東西都突然是這麼可愛。

    「我不知道，」他最後說道，聽見自己的聲音抖得有多厲害，他試著忽略那股應聲爬上後頸的潮紅。「不過有事沒事把那個烏龜裝換掉也不錯，那東西讓你看上去有夠混帳。」

    R抵著蓋文的頭笑了，蓋文的拇指蹭了蹭仿生人的手腕；靜靜看著底下淡藍色的電光與線路。他抬起R的手，吻上他的手指。我愛你，他無聲地貼著他的手背說。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他沒有說出聲。他辦不到。但有一天，他會的。

    雨一直下到傍晚才停。那個時候，蓋文的咖啡因攝取量依舊不足，而R也仍然在他的床上。

 

 

譯者的話：

    完結啦！！！我翻完啦！！！你們給我去結婚啦！！！

    之後要考期末考啦！1/11星期五我就考完了，會開始更新去他媽的自尊番外篇，以及之後隨機找到的同人喔！一樣歡迎推薦！

    那我們就，寒假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