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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0G】《去他媽的自尊》01

Written by ImogenGotDrunk

※情感細火慢熬，十四章完結，最終有車

※原文標題致敬《黑色追緝令》(Pulp Fiction；港譯《危險人物》；陸譯《低俗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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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疑有仿生人涉案

 

    「早安，李德警探。」

    蓋文咬緊牙關，吞下自己在仿生人平權以前會噴的垃圾話，僵硬地點點頭，視線仍緊緊黏在面前的電腦螢幕上。「嗯，早。隨便啦。」

    他沒真的看到康納臉上那抹小小的微笑，但他知道對方肯定是笑了。微帶焦躁而尷尬地笑著。雖然這個塑料混蛋——這個仿生人，蓋文又一次提醒自己——全身上下的肢體語言都顯現出他總是坐立不安的特點；從眨個不停的眼睛到該死的行走模式都是如此。他現在就能聽見對方走遠的聲音，鞋跟敲在DPD的地板上，腳步之間演奏完美的韻律。

    讓仿生人在這兒工作還是讓他覺得怪怪的——陌生而窘迫。但蓋文不打算把這些大聲說出來。也許五個月前，他會的，而且用的絕對不可能是這麼溫和的語言。但自從馬庫斯和華倫總統於全國性的轉播節目上握手言和後，與蓋文有著同樣想法的聲音忽然就在警局一類的地方消失了。

    現在有法律、有規範，蓋文沒有蠢到會在這種情況下還跟其他同事碎嘴。

    除此之外，他也看過那決定性的一晚的新聞轉播中，馬庫斯所領導的和平示威遊行，也聽說了那些布滿底特律的回收集中營的事。

    蓋文沒那個氣魄跟別人承認，但就算對他這種反仿生人的人來說——軍隊向手無寸鐵的仿生人開火、集中營、朝路障發起的突襲、灑滿雪地的藍血斑痕——這不對啊。蓋文當晚坐在電視機前一刻不離的看著新聞，灌下十二瓶啤酒，期望酒精能舒緩胸中那股沉重的感覺。幹，他那晚甚至還喝醉了。

    現在，五個月後，他們走到了這一步。在福勒的命令之下，康納的位子固定在了安德森的旁邊，他成了一位正式的警官。情況沒有蓋文原本預期得那麼糟，康納大部分時間都離他遠遠的，非要互動時也總是彬彬有禮，而作為警探，他表現得相當不錯。加上他總能確保安德森不會一頭撞進什麼麻煩裡面，甚至還成功說服那傢伙刮鬍子呢，蓋文總算不用再每天觀賞那一團亂糟糟的鬍鬚了。這可是大大加分。

    蓋文甩甩頭，抓回跑遠的思緒，重新專注在電腦的案件報告上。還不就是平常的那些，一般刑事案件、騷擾投訴什麼的，整個城市上下不論貴賤，人人皆致力於成為宰渣。

    ……不過這一個還蠻有趣的。拉法葉大道，報案人稱犯人非法入室並襲擊了自己——莉蒂亞．格魯夫斯，三十多歲，在底特律大學教授生物語言學。

    疑有仿生人涉案。

    「靠，這他媽是——」蓋文閉上嘴巴，窩在辦公椅裡轉了個圈朝警局對角大喊：「嘿，安德森！好像有件你的案子被送到我這裡來了。」

    「你確定嗎。」

    「有塑膠涉案，」蓋文解釋道，鼠標已經挪到送出電子郵件的鍵上了。「這不是你的領域嗎？有件有趣的非法入室，你跟你的機器男孩可以去看看。」

    「我們手頭上已經有案子了，你個蠢人，」漢克說著。「上報給福勒。搞不好是哪裡弄錯了，但絕不是我們的。」

    「你耍我啊？」蓋文又讀了一遍案件簡報。疑有仿生人涉案，用大寫加粗體寫得清清楚楚。「漢克，少來了，這必須得是你的啊，不然這案子在這兒幹嘛？」

    「上報給福勒。」漢克只是緩慢的重複一次，搞得好像他是個沒弄清楚重點的小孩子似的。「不要在那邊抓狂好嗎，天色還他媽亮著呢，老天。」

    現在才剛過十點而已，但安德森鮮少在平常日十一點前露臉，假日甚至下午一點以後才會到班。自從康納成為他的搭檔之後，一切都變了。如今他們都在早上九點準時抵達警局，漢克會一面氣呼呼的抱怨，一面捧著超濃黑咖啡往嘴裡灌，而康納總是緊跟在對方的身後，簡直跟隻拉布拉多沒兩樣。

    「或許那起案件原本是要派發給其他警官的，李德警探。」康納向他補充，顯然是注意到蓋文臉上懷疑的表情在重讀了一次檔案後並未褪去。「福勒隊長無疑能夠提出解釋——」

    「好啦好啦，我去就是了。」蓋文擺了擺手，起身逕直向隊長辦公室去。不過奇怪的是，辦公室的玻璃牆一上午都是黑的。福勒很少會啟動全息遮擋，除非他正在開會，或是被什麼東西給激怒到他除了把自己給關在裡面發飆之外，別無他法。

    蓋文感覺胃中浮出一抹焦慮，但他還是堅定地舉手敲門。

    「李德！給我進來！」福勒鐵定是把辦公室攝像頭給啟動了，不然他是不會知道是誰站在外頭的。比起被叫進去，蓋文還以為福勒叫他滾蛋的機率要更大些。他依言開門進入隊長辦公室。

    他的腳步比平常更顯遲疑。「隊長，我必須——」

    那東西，幹他媽的老天爺啊，是什麼？

    康納的服裝、康納的輪廓、康納的顴骨、康納的嘴型，還有額前落下來的那撮蠢到家的頭髮，蓋文一直以來都覺得仿生人根本他媽的不需要這種特色。

    它是康納，但又同時絕對不是康納。

    比如說它更高，而且更加、更加具有威懾力。若說康納是條拉布拉多，這東西就是該死的德國杜賓；嚴肅的面部線條、凌厲威嚇的眼神，灰眼，蓋文一踏進這裡的瞬間，那雙灰眼立即鎖定了他。

    跟康納的眼神接觸會給蓋文一種不協調感；他眨眼的頻率太低，也總是凝視過久，讓人不適。

    這個仿生人的視線是完全不一樣的境界。它不是使人不舒服，而是赤裸裸地暴露。

    那撮頭髮倒是一模一樣，但這只讓事情的糟糕程度翻漲了有十倍之多，而蓋文的腦子太忙著短路根本無法清楚地說明為什麼，只能站在原地目瞪口呆，氣都不敢喘一下。

    「才正想叫你進來呢。」福勒咕噥著，理了理桌上的一疊文件。「把門關上，我們有事需要討論。」

    門把早就從蓋文手上滑開了，玻璃門自己應聲關上。「那他媽是什麼？它在這兒做什麼？」

    「這邊坐，李德——」

    「不。」蓋文向前踩了一步，依舊和房內第三人保持安全距離。它的眼珠緊跟著他，就如同大白鯊一般。耶穌基督啊。「幹，這東西到底在這裡做什麼，福勒？」

    「是『隊長』，你那張臭嘴最好給我改改，」福勒罵道，但語氣裡並沒有幾分怒意，就是一如往常的不耐煩和暴躁罷了。難怪他跟安德森能處得來。「這，」他朝那仿生人示意，繼續原本的話題。「是RK900型仿生人。一台原型機，就像康納。」

    「就像康納，」蓋文冷笑一聲：「這根本就是康納的複製品！現在是怎樣？它為什麼會來這裡？」

    「它在這裡，」福勒開口，「是要做為化驗員（analyst）和警探加入底特律警局。」

    「幹，不要。」字句從蓋文嘴裡脫口而出。「是怎樣，一個該死的仿生人還不夠嗎？我們有康納了，我們不需要再塞一個塑料混蛋到局裡，整天對人指手畫腳！福勒，拜託，你不——」

    「李德，」福勒咆哮一聲，這次絕對是個警告。蓋文感覺自己的鼻翼在怒火中煽動，但他乖乖閉上嘴巴，抿成一條僵硬的線，等待對方發言。「我們討論過了。現在，自從革命後，我就沒聽過你對仿生人有什麼怨言了，而你也知道，我一直對你拒接仿生人相關案件的這回事非常寬容，是吧？」

    蓋文咬了咬牙，「是，長官。」

    「五個月過去了，你和康納相處得挺好，」福勒繼續說了下去，蓋文的視線不由自主地掠過康納的雙胞胎；它的雙手背在後頭，表情冰冷至極。「我將這當作一個好的證明。你應該清楚我們人手不足，李德，不是每個人類都能敞開心胸接受仿生人平權這回事。針對仿生人的種族仇恨罪行（hate-crime）案件數正以驚人的速度成長，我不能因為一個警官——一個非常有能力的警官可能會抱怨些什麼，而一直壓著案子不處理。你明白嗎？」

    蓋文深吸口氣，讓空氣通過鼻腔，感覺自己的拳頭緩緩鬆開。福勒是對的。他知道福勒是對的，但這依然沒有解釋他的問題。「那這東西在這裡是要幹嘛？」他問道，頭向它的方向偏了一下。

    「這台原型機是調查員在模控生命大樓裡找到的，由於該公司的掌控權該歸於我們還是仿生人仍舊是在交涉途中，他們認為把它安置在這裡最為合適。根據康納的說法，馬庫斯已經成功覆寫它原本的程式，就和其他仿生人一樣。」

    「所以它是個異常仿生人。」蓋文滿臉的苦悶。

    「最先進的異常仿生人，」（“A state-of-the-art deviant,”）福勒強調道，「而今日，它將成為我們的一份子。」

    此時，那仿生人就好像被給予了什麼許可似的，邁步來到蓋文面前。

    「它擁有康納的刑偵技巧，他的專業素養。不只是在碰到一般案件的時候，任何涉及仿生人的部分，康納都對局裡起了莫大的幫助。鑑於已經有好幾起仿生人相關案件都對我們人類在辦案過程中造成巨大的風險，」福勒說著，「我決定任何一個處理仿生人案件的警探都必須與一位仿生人搭檔，不得落單。」

    「對，那到底乾我屁事？」

    「你可是個警探，李德。」福勒撇向他的眼神讓蓋文大感不妙。「我相信你自己能弄清楚。」

    他看著福勒。然後轉過頭去望著那個仿生人。它和他對上眼，然後展開一個微笑。

    蓋文把福勒桌上所有的文件都掃到地上，大吵大嚷著指控對方是要殺了他。這場爭執在二十分鐘後以一支沉甸甸的懲戒作結。蓋文衝出隊長辦公室，他的新搭檔就平靜地緊跟在後。